“托儿”这个词,我在百度上查过,本意是指在一旁伪装成顾客、路人等无关人等,通过语言、行动等手段,怂恿、引诱客人受骗上当,为卖家谋取利益的一类人员。
按说“托儿”这个词是个贬义,咱好赖也算是个文化人,不应当干这样的事。可是,在二十年前,我还真参加过一次“做局”,当过一回“托儿”。
我有个要好的同学老王,经营着一家工作室,负责给人刻字、做牌匾、装裱书画等业务,业余时间喜欢到处淘换古董,还别说,有一次真让他淘换到了一件宝贝。
那是一张红木方桌,做工精巧雅致,特别是桌面下面的四衬,雕刻更是精美,老王吹嘘说是明朝的东西,但我心里知道,这些年,经过古董贩子一遍又一遍像用篦子梳过一样的搜索,别说是明朝,就算是清朝的古董也很稀少了。
但不得不说,这肯定是个老件,说是清末的也不无可能,绝对是件“一汪水”的好货,如果再有一对官帽椅配套,我可能压抑不住自己的欲望,自己就毫不犹豫地留下了。
谁家又有了好东西这样的事,在古董行里往往很快就传开了。半个月以后的一个星期天,一大早,老王就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一趟,见面以后,老王急切地说,老弟,今天你得帮个忙,我问,什么事啊,于是,老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。
原来,知道老王淘换到了一件宝贝以后,有一位姓黄的大老板来过好几次,明确想要,但这位老板也不是吃素的,也不多给,老王的心理价位是40万,那位黄老板只给25万,差的不是一点半点,老王的意思是让我当一回“托儿”,好东西别明珠暗投了。
说起这位黄老板我也认识,这位黄老板本来不是古董这一行的人,头几年靠倒腾皮棉发了财,不知是出于投资理财的心理还是为了附庸风雅,这几年老是在古董行里晃悠,并且出手买了很多东西。因为他对这方面的了解也就是个半吊子,所以,买了很多赝品。但是,他又很敢买,出手大方,我们大家背后都叫他“黄大胆”、“黄懵子”。
听说老王让我当“托儿”,我当即拒绝,“我从来没办过这样的事,干不了。”见我一口拒绝,老王不慌不忙地说,像这样的好件,在咱们这个地方,一时半会儿出不了手,“黄大胆”想要,但是他又不真懂,怕买高了,实际是随便拦腰一砍,如果他见到其他人对这件宝贝也有意,可能就促着他下定决心买下这件东西,不再磨叽了。
“那你说为啥非要找我?”听到我这样问,老王回答说,“黄大胆”背后说起过,在咱们这个小城里,古董行里的人他就服两个,其中包括我。不知道是“黄大胆”真的说过这样的话,还是老王这小子给我戴高帽,反正这话我听了很受用,不过,我觉得应该是前一个原因,因为当前是老王急于要找个“黄大胆”信服的人。
见我还在犹豫,老王继续说,你不要有思想顾虑,咱这不是害他,是在帮他,这件东西是真货,我也没赚他多少钱,你看看他以往买的那些都是些啥东西,白送给我都嫌占地方。确实,“黄大胆”家里我去过,不夸张地说,他家古董架子上几十件青花,没有一件真品,高仿都是稀罕的。
“那你想让我干嘛吧?”见我终于松了口,老王高兴地说,其实,也用不着你费多大力气,“黄大胆”说他一会儿过来,到时候你只要多问我几遍底价多少钱,围着这张桌子仔细转转看看,拿出个真心想买的架势就行。
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工夫,“黄大胆”果然来了,同来的还有一位,那个人留着板寸,脖子上、手腕上都戴着珠子,看这阵势,我就放心了,这个人的学识水平估计也就和“黄大胆”一个韭菜叶厚度的区别。
“黄大胆”见到我先是一愣,然后又是握手又是递烟的热情打招呼。我点上烟,仔细询问老王什么价格出手,然后细致观察那张红木方桌的漆面、卯榫,确实是包浆自然,柔和浑成,无一丝做作,用手一摸真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,令人不得不发自内心的击节赞叹。
见我爱不释手的样子,“黄大胆”开始坐立不安,露出迫切想要占为己有的急切感,我也适时地打了个招呼,离开了老王的工作室。
第二天,老王给我来电话,说昨天的买卖成交了,36万!然后向我介绍了买卖双方杀价还价的过程,末了,心有不甘地说,卖贱了,我如果再绷着点,还能多卖两万元,并说过后要请我吃饭。
实际上这次买卖对于老王和“黄大胆”来说,也算是个双赢的结局,老王赚了钱,“黄大胆”得到了自己心仪物有所值的东西,从这个角度上看,“黄大胆”并没有上当受骗。只是对于我来说,虽然当时觉得自己眼力还不差,但是,谁又能看透几十年以后的形势发展呢,现在,那张红木方桌的价格恐怕翻倍也不止了吧,唉!